第一次遇见小杰（化名）时
我竟一时之间不知该称呼
“他”还是“她”
Ta今年16岁
穿着细长的高跟鞋
抹着娇艳的口红、蓝色的指甲
仿佛在昭告天下
“老娘天下最美”
然而，尽管Ta戴着项圈
却还是没能藏住若隐若现的喉结
粗犷的声线
更验证了我的猜想
不等我开口询问
小杰便向我们娓娓道来了Ta的故事
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想成为一个女孩
大概是6岁那年
我模仿着妈妈的样子
涂上了口红、穿上裙子
在镜子前看了又看
那时的我觉得：
“当个女孩子真好”
父母彼时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也调笑着说道：
“要是女儿应该也挺漂亮的”
后来只要父母一出门
我就忍不住去翻妈妈的衣柜
把自己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
我觉得
尽管我的出生性别是男孩
但内心却住着一个女孩的灵魂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我的青春期
在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
我经常会思索
自己是不是别人口中的变态
在我第3次被抓到偷穿裙子时
父母才发现
我好像与其他的男孩不同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正视自己的性别
思索了许久之后
我向爸爸提出了请求
“爸，我想做女孩子”
然而，收到的回应可想而知
父母一度认为我有心理问题
带着我辗转几家医院后
得到了一张“性别认同障碍”的诊断书
为了防止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被禁足了
于是那段时间
我开始疯狂地尝试和外界接触
QQ列表上好友的数量
从10个变成999个
只为能找到一个懂我的人
偶然间，我被拉进了一个名为
“吃糖人”的群聊
看着这些群友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茬
我惊喜地发现：
他们和我一样
都是渴望变成女孩子的男生
就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
我对这个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同时我也注意到
群主时常会发一些我看不懂的句子
好像在传达着什么暗号
好奇心的驱使下
我询问了其中一个群友
从Ta的口中得知这个群的秘密
群名“吃糖的人”意味着
这是针对内部群员兜售“糖”的组织
群主“卖糖的人”则是中间商
而所谓的“糖”就是指
能够“逆转”性别的药
这是圈内约定俗成的“暗号”
用谐音字来替代药物的名称
群友则是一帮想通过服用或注射药物
转变性别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真的有办法成为女孩子
我尝试联系群主
咨询相关的事项后
购买了一个疗程的药
这些药很贵
最便宜的疗程只够吃3月
花光了我的积蓄
由于没有医嘱和处方
服药不到2个月
我就产生了许多副作用
头晕恶心、胸部疼痛
甚至有一次乳房分泌出了乳汁
尽管群主提醒我
首次服药的副作用很明显
但他却没有告诉我
一旦停药，反应会更大
有群友反应
停药后出现了乏力、精神消沉情况
有人还渐渐开始狂躁、抑郁
而不得不忍受痛苦重新吃药
用他们的话来说
“这种药吃了真的会折寿”
这时我才意识到
“药娘”正是王家卫口中
那只无法回头和落地的鸟
混迹在群里
我看到了许许多多“药娘”的结局
有的因为家境贫寒
不得不通过“援交”赚取药费
有的因为父母的坚决反对
而尝试自杀捍卫自己的“尊严”
还有人得到父母的理解
做了变性手术
从此更换性别
但其实说到底
那些胆敢暴露在现实中的“药娘”
无疑会被八方舆论碾成尘埃
父亲从小就教育我
以后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想让我去当兵
去做铁骨铮铮的戍边战士
但讽刺的是本该拿起枪的人
却握紧了手上的口红
可我并不后悔
性别认同于我而言是刻在基因里的
谁也没办法改变
父亲曾表示过
同性恋、跨性别是合情合理的
但当他得知我是“跨性别”时
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怪罪于自己对我的管教不严
在他眼里我成了“药娘”
无疑宣告了我和他的理想双重死亡
我对他而言是一个
“养了二十多年却一无所知的人”
“不男不女”、“不孝子”
这样的咒骂每天都在我的耳边响起
甚至有一次他奔到厨房抄起一把刀
向我冲来
但随后又瘫坐在地上
流着眼泪向我重复着
那次的争吵之后
父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整整一天没有出来
我记得那天他在屋子里痛哭
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他在尝试让自己妥协
他在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在慢慢接受我
幸运的是
在无数个结局暗淡的“药娘”中
我是最终收获父母理解的那个
那天之后
父亲同意我换成女孩的名字
并牵着我的手
去衣服店买了一套裙子
尽管后来的日子里
还是有很多的各式各样的眼光
像雨水渗透土地一样
渗透到我每一寸的生活里
但我至少勇敢地
走上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
我从“他”，成为了“她”
小杰无疑是这个群体里少有的幸运者
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
儿子偷穿女装
服用女性激素
都会被视作“人妖”、“变态”
是一种极端的“忤逆”行为
但“药娘”群体的出现
不仅仅是当前环境下的舆论所造成
父母忽略孩子的差异与需求，也是一方面
所以，如果你身边也有这种群体
请给他们更多一些包容
更多一些爱
即便真要走到变性这条道路上
也要科学变性
不要误入歧途
希望未来这些跨性别人群
不会成为讳莫如深的群体
参考资料：
[1]邓郁.彭苏.黄昕宇等.(2015).李银河事件不寻常爱情引发的跨性别启蒙.南方人物周刊，33.
[2]陈宁，冯莉.(2018).跨性别群体的媒介生存境遇和传播策略.文学与文化，113-117.
[3]于悦，贺琼，王宇宸，张建新.(2018).黑暗人格的性别差异及对关系满意度的跨性别一致性.《中华行为医学与脑科学杂志》，639-643.
[4]韩萌，吴任钢.跨性别者性别身份的心理评估和社会学观点[J].中国性科学，2021，30(02)
[5]《2017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北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