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山智人(我的朋友巢湖银山智人)
我和银山的相识是在2007年左右。
那时,互联网上有个“中国记忆论坛”,是以北京、天津等地热心文物保护的网友牵头创办的一个大型的公益类网站。出于对传统聚落保护的热情,同时也希望科研成果能尽快的引发社会关注,我主动向网站申请担当安徽版版主。在当版主期间,除了发表和自己科研有关的帖子,还要邀约很多其它相关的朋友一起加入,发挥作用,在此期间,我大量的在网上搜寻巢湖和其它安徽地区热爱文化遗产保护的网友信息,无意中,但似乎也是必然的找到一个叫“银山智人”的博客。
银山智人遗址
这个博客的主人撰写了大量和巢湖文化有关的原创文章。文笔轻松、质朴无华,总在平淡之中,透露对故土的深刻热爱。撰写者的名字是用巢湖地区发现的猿人——银山智人来命名的。银山,是巢湖南岸银屏山区的一座小山丘。银屏山是巢湖地区最负盛名的几个旅游胜地之一,记得小学五年级时候,老师曾组织我们去银屏山看牡丹,旁边还有个山洞,我们进去转悠了很久。银山智人生活在这种类似山洞中的一种早期智人,距今大约有16-20万年以前。在它遗骨出土的山洞里还发现了其它哺乳动物的化石,“包括中国鬣狗、剑齿象、貘、犀、肿骨鹿,在其北侧另有洞穴产出早更新世动物群,包括拟豺、桑氏短吻鬣狗、巨剑齿虎、豹、长鼻三趾马等”。这个遗址“是安徽继和县猿人化石发现之后,古人类和旧石器时代考古的又一重大发现。该遗址也是长江下游地区惟一一处早期智人化石地点,对研究中国人类起源和环境演化都有重要意义。”
图:古猿人生活场景
银山先生用这个猿人遗址来命名自己的网名,透露着他对巢湖久远历史文化的深刻情感。以后,我们在十余年里越来越频繁的交往,也印证了我的这种思想。银山是个巢湖迷,甚至可以说是个狭隘的巢湖市地域文化本位主义者,所以和巢湖市文化历史有关的一切,他都爱,所有伤害巢湖市文化历史的一切,他都批判——虽然这种批判并不猛烈。巢湖市后期产生了政区的变动,他愤怒,痛苦,我曾经和他在网上就此时有过一段争论,可能因为很早就在合肥市规划部门有过工作经历的原因,同时也基于对巢湖地区历史地理的认知,我认为巢湖周边作为整体并入合肥市的政区范围是对的,符合历史的习惯,于巢湖市的发展十分有利,但银山并不这么认为,为了劝说他,我写了一首略带调侃的打油诗送给他,但现在只记得其中三句了:
巢水自西两地流,
□□□□□□□□□□□。
忽闻分久必合事,
噶里原本在庐州。
银山也回复了几首,但他的观念也并没有因此改变。一开始,我为他的固执感觉困惑,但慢慢的也就理解了,和我在跨越巢湖市和长临河镇的统一性工作感受不同的是,银山先生对于故土的热爱是分为几个明显的圈层的,从宏观上说,他是热爱中国本土文化的人,从中观上说,他是极其热爱江淮地区地域文化的人,但从最核心的圈层上说,他又是一个极端的维护他成长的空间——地级巢湖市,这个和他童年、青年,也许还有老年都有密切关系的人。这种强烈的情感体验,其实是基于人们长期在某种地域上生活而产生的地理认知。这种认知里包括了他成长的这个地域的名称、范围、人群、习惯及其他地理要素,管理机构也在其中。2011年,地级巢湖市被分割为三个部分,归入马鞍山、芜湖、合肥,从地理空间的角度来说,分裂了这一地区人民长期生活形成的某种认知体系。造成了类似银山这样的当地人的强烈的不适应。这是我以前站在规划学科的角度并没有想到的。
图:地级巢湖市政区变动示意图
后来发现,类似的事情,近代以来的安徽还有很多。从1934年开始的回皖运动,到抗战结束后的安徽省会之争,到近年来安庆枞阳被划入铜陵,社会上的各种热议,我们能够看到地域认知对于社会存在的某种意义。从狭隘的角度上来说,地域是一个社会群体的资源基础,分割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地域空间范围,必然造成其上长期生存的社会的不适应,甚至也必然造成了某些客观上的不方便。但从更深层的意义上来说,则有可能是分裂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文化版块,并使之纳入了虽然相邻,但并不近似的文化区域。回皖运动中,婺源人采用罢工、罢市、罢学等方式,坚决不愿使故土并入江西,已经证明徽州文化和江西文化的异质性,近年来,枞阳被划入铜陵之后,枞阳和安庆地方知识分子在网上更是怨声载道,因为他们感觉自己的文化被分裂了。从这种角度来说,文化伴随着地域被分裂的痛苦,似乎还在其它地理资源被分裂的痛苦之上,对于拥有强烈乡土情感的知识分子来说更是如此。就巢湖而言,似乎更是如此,在大的空间背景上,我们多称整个巢湖周边是“吴头楚尾”的地区,但巢县及其所在区域,似乎更靠近“吴”的那一部分,而非“楚”的文化。由于河流与区位的关系,巢县及其周边和沿江与江南的关系十分密切,而与分水岭上的合肥及其北部的关系比较微弱,巢县人过去大量去往江南地区创业、务工,留下了很多心酸的民歌,比如《江南》:
江南好勤钱,
一去二三年,
心想回家转,
腰里没有钱。
还有一首《二坝》:
二坝过江,
眼水汪汪,
再下江南,
男盗女娼。
他们的生活范围,显然和“龙脉”以西的合肥周边有很大差异。这种文化上虽然近似但存在差异的特征,或许正是古代庐州府这个广阔地域范围内,“江”与“淮”的文化差别。这种文化差别在某些角度上看,并不是明显的,但依然对所属区域人群的精神生活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个影响,从银山所写的很多文章中所流露的失落感,不满感中能明显暴露出来。
图:裕溪河上赛龙舟
但银山对自己的这种强烈的小地域情感,倒也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银山嗜佛,他曾经在一首诗里,描写巢县塔影庵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