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惠被屏蔽(陈大惠近为什么不见了)

“丁璇大师”消停了一阵子后,“女德”话题又在公众视野里还魂了。不,准确地说,你惦记或不惦记它,它一直都在。

梨视频抖出了女德培训班里的诸多惊人语录,比如“女子就该在最底层”,“女强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跟丁璇倒是一脉相承。最有“年度雷语”潜质的,要数“点外卖为了不刷碗,已经丧失了妇道”。不得不说,这很与时俱进。作为响应,我果断关掉视频,点了一份外卖。

视频指向的培训班坐标辽宁抚顺,办班的抚顺市传统文化教育学校课程丰富,内容设计针对不同需求,无微不至。列几条出来,大家自行体会一下:如何让妻子学会做家务?如何赢得丈夫的心?丈夫如何赢得妻子的尊重?

学校的校长康金胜更是个奇人。他自述曾经当过黑帮大哥,后来受到“传统文化”的感召,改邪归正成为企业家,再后来生意也不怎么做了,办学校全心全意弘扬传统文化,那些培训班,据说都是免费的。听起来,这个故事很传奇,很励志。

看了一段康校长的演讲视频,感慨万千。他忏悔说自己作了很多恶,可是警察没抓,法院没判,“万万没想到,自然规律反作用力却让我得到了报应”。说得声情并茂,虚虚实实也搞不清。反正,在崇尚法治和科学的现代社会听到这番陈述,真心感觉很穿越。

康的演讲出自“中华传统文化论坛”,活动方2008年开始组织全国巡回演讲,康是演讲嘉宾之一。说起来,这个论坛的嘉宾团队听起来颇有阵仗,有著名演员,有企业家,还有自称记者、医生、老师的知识分子。演讲的基本套路是,反思自己过去犯的错误,感激“传统文化”拯救了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家庭。

有个癌症患者分享了她的“康复药方”: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给父母磕头认错,为父母连洗三天脚,总结自己遭遇的诸多不幸,包括莫名其妙进了看守所,还有生病得癌症,都是因为早年骄纵挥霍,“消耗了自己的福报”。女演员早年感情生活坎坷,数次堕胎,所有的伤害都被总结为自己“不要脸”、罪有应得,让人不禁感慨性教育事业任重道远。一个女记者说自己曾经孤独、漂泊、抑郁,都是因为不懂顺着长辈、顺着丈夫、顺着领导。我对这篇演讲印象很深,因为实在不理解,一个文字工作者,说起话来怎么一点逻辑和常识都不讲。说来说去,都是报应,从善积德,包治百病。

不瞒你说,读完这些人的演讲稿,我很想问:为了做功课而不得不读这些东西,算不算工伤?

这些以“女德大师”或者“传统文化布道者”姿态出现的人,俨然聚成了一个朋友圈,以“因果报应”为接头暗号,这些人拉个群,群名大概可以叫,“崇尚迷信,反对科学,鄙视常识,抛弃法治”。攒起这个朋友圈的人叫陈大惠,他是那个“传统文化论坛”的发起人。顺便一提,抚顺女德班校方后来出来“喊冤”,称视频报道里很多内容不是他们家的,还指认说,最具槽点的“女子点外卖就是不守妇道”,是陈大惠说的。而早几个月广为流传的丁璇语录里的“经典”,有些陈大惠也讲过。

“传统文化”就是个幌子而已,这群人聚在一起,分明就是在传播封建迷信,裹脚布拆开来,都能绕地球一圈了。所以问题来了,如此明显的反智反人权学说,好像很有市场嘛。这两年,“女德班”之类的新闻一冒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人民群众对糟粕的唾弃和抵制,就仿佛打地鼠一般,这边刚打下去,那边又冒头了。而且那些鼓吹者、信奉者,似乎也不都如一些人所想象的那样,没念过几天书、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在贫苦的生活中挣扎。

精神的空洞,从来都不是物质能填补的,学历、经历也未必管用。你看《围城》里方鸿渐相亲过的张小姐,妥妥的体面人家孩子,没少接受教育,读的书照样是“怎样去获得丈夫而且守住他”。精神上的愚昧,比知识上的愚昧更可怜。

“女德班”们的拥趸,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她们未必都挣扎在社会边缘,只是在精神上未曾独立过。当痛苦和迷茫袭来时,她们毫无办法。裹着“传统文化”外衣的歪理邪说,是以速效药的面目出现的。他们教人顺从,教人忍耐,教唆人心甘情愿成为生活的奴隶。讲真,和与命运抗争比起来,顺从可容易多了。

更可怕的是,不管是追随者还是“布道者”,他们似乎都挺真诚的。尽管某些“老师”会打着弘扬传统的旗号做生意,但在不停的洗脑和被洗脑之中,他们仿佛真的相信,那一套“理论”能指引人们摒弃一切“恶习”,解除矛盾和烦恼,建立一个美好的世界。抚顺传统文化教育学校的宣传片里,花了不少笔墨叙述学员们的“劳动”:男学员种地,女学员做唐装。有没有男耕女织的即视感?一座初级版的乌托邦若隐若现。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揭晓前,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一度是媒体猜测的热门人选。她出版于1958年的小说《使女的故事》被改编成最新美剧,今年春天刚播完第一季。故事幻想了一个恐怖而“有序”的未来世界。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被抓起来,成为“使女”,代替权贵们不孕的妻子,为“国家”生育后代。这个乌托邦等级森严,严格禁欲,“使女”们完全沦为了生育工具。

故事的两个桥段最是意味深长。一个是,某权贵的妻子,在“共和国”建立前是著名学者,支撑乌托邦的理论构想就是她提出来的,但政权建立后,她不再被允许做学问,更不要说参与政治。另一个是,表面禁欲的权贵们,私下里却经常出入声色犬马的地下俱乐部。

所有违背人性、违背文明的伦理体系,都是矛盾的、脆弱的,它回应困境,却在制造更多的恶、更多的难题。文艺作品习惯假设极端情形,揭露荒诞逻辑的毁灭性后果。在“女德”还魂、女权面临倒退风险的当下,幻想小说里的故事还真是一记犀利的警钟。

(文/张静雯)

号:Talk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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